“通知一下，你今晚下班後的時間歸我了。”

正跟客戶進行視頻會議的沈白揉了揉眉心，勉強壓制住被打擾的憤怒，沖電話那頭的人問道：“理由？”

“多簡單，你一個黃金單身漢，下了班應該沒什麽事吧。既然你沒什麽事，我也沒什麽事，不如一起搞點事。”

“呵呵……”如果這人此刻在自己眼前，他真的想敲開對方的腦袋看看裏面到底是些什麽構造，“你大概忘了，我跟你不一樣，畢竟你可以游手好閑靠人養，我卻需要努力工作養別人。”

“誰他媽靠人養了？我好歹也是有正經工作的好嗎？” 縱使被輕而易舉地激怒，對方的關註點顯然也沒有跑偏，“不過等等，你剛剛說什麽，你養別人？你什麽時候脫單了？哇，這麽悲慘的事情，我居然不是第一個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就沖你那個腦容量，知道一加一等於二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沈白一邊冷嘲熱諷，一邊轉過來對正在同他進行視頻會議的客戶代表言簡意賅地丟了句：“您繼續。”

對方明顯被前一秒還禮貌又優雅，用性感的磁性聲線同自己娓娓交談，下一秒就情緒突變，仿佛化身史前暴龍獸的沈白給嚇到了，支支吾吾回道：“沈……沈先生，如果您對我們的合作方案有不同意見，我們還是可以商量的，畢……畢竟，我們對這次的合作還是很重視的，您看……”

“抱歉，剛剛接了個騷擾電話，情緒受到了影響。針對貴公司的方案我暫時沒什麽意見，繼續往下吧。”

客戶暴汗，一個騷擾電話就能如此影響情緒，看來這位沈總監的心理建設不是很成熟啊。

尚不知自己莫名被人貼了不成熟標簽的沈白，啪地一聲掛斷了聒噪的私人手機，並順手設置了靜音，世界頓時一片安靜祥和，情緒也是。

十分鐘後，沈白結束了工作上的交涉，關閉視頻窗口剛準備起身，一旁的手機就見縫插針地振動了起來。

沈白接起來，僅剩的耐心直逼發飆的臨界點：“你最好真的有事，否則你將失去一個在你無數次被唐祈無情拋棄之後，仍然會無怨無悔聽你潑婦罵街的提款機，以及飯搭子。”

“你居然威脅你唯一的好朋友！”

“是唯一的基佬朋友，”沈白糾正，“而已。”

“哎，真有正事。今晚我布了一個飯局，沈公子賞臉來一下唄。”

沈白皺眉，“你的飯局？你大概忘了我的性取向跟你恰恰相反了吧。我老早就跟你講過，我跟你交朋友，並不代表會涉足你的那個圈子。”

“別別別，我可沒有直掰彎的興趣。而且這次飯局真的是專門為你量身定做，保證除了你我以外，全員性別女——臥槽！啊啊啊，錯了錯了，你當沒聽到前半句好了。”

無視對方說漏嘴的懊惱，沈白了然於心：“前半句？直掰彎？還是專門為了我？……所以說是相親局？”

“嘿嘿，嗯吶。”

“先糾正一下，是除我以外，全員性別女。還有，你什麽時候倒戈成了我家老太太的說客了？”

“女你妹啊，老子提槍上陣依舊不減雄風好嗎！”

“真希望唐祈可以聽到你的這番豪言壯志。”

“嘿嘿，沈白你是不是緊張啊？畢竟你母胎solo二十多年，連妹子的手都沒牽過吧？”

聽著手機那頭那張嘴嘰裏呱啦地編排自己，沈白不怒反笑，好像對於這種腦殘級別的激將法司空見慣，只慢悠悠地回一句：“哦，你什麽時候又幹起媒婆的勾當了？不過別說，你還真適合。中低端品位無限迎合大眾，極度八卦又廢話連篇，正好符合一個媒婆的最高標準，恭喜你終於找準了自己的人生定位。”

“哇，你這個人，嘴巴這麽毒心裏一定有很多苦吧。我這樣做還不是那天碰巧在商場遇到阿姨，於是就一起喝了杯下午茶，看著她老人家年紀一大把，為了你這只大齡單身狗操心到頭發都白了，我簡直於心不忍。”

“我媽頭發白是自然規律，你的於心不忍只能是吃飽了撐的想找點熱鬧看。江貴婦，我謝謝你，還請你以後不要再跟我家老太太，碰巧遇到，並且一起喝下午茶了。”

“可以，但前提是，在你把自己貢獻出去之後。放你這麽一個鋥光瓦亮的鉆石王老五在身邊做朋友，我很容易被掃射到的。所以為了社會的安定群眾的團結，我仍需不遺餘力地為你承接各種匪夷所思甚至天馬行空的應酬，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

“你大爺。”

“我大爺也希望我這麽做的，你放心。”

半小時內，沈白第二次無情地掛斷了某人的電話。

一輛黑色保時捷卡宴隱藏在同樣漆黑的夜色裏，仿佛一只貓著腰伺機而動的大型動物。與它遙遙相望的馬路對面，就是江應月定下來的相親飯局地點——一家從外面看起來就非常小資且有情調的法式餐廳La Vie En Rose。

“玫瑰色人生？之前助理小姑娘還推薦我約客戶來這裏吃飯談工作，我覺得他們提供的餐點永遠都填不飽肚子。”身為一個母胎solo二十多年的單身男青年，沈白對於這種一看就是專門用來談戀愛劈情操的餐廳的理解，顯然有些跑偏。

“你的助理小姑娘怕是對你和你的那位客戶的關系有什麽誤解。”江應月一邊說一邊搖下車窗朝外看了看，扭頭沖沈白擠眉弄眼：“你不會是怯場了吧？”

靠坐在駕駛座擺弄著車載廣播的沈白，居然點頭直言不諱：“是啊。”

“哇擦！”江應月差點在車後座上彈跳起來，“哈哈哈沒想到你這個濃眉大眼的沈白同志也有怯場的一天！”

沈白看著江應月語重心長地說：“江貴婦，我覺得你應該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性別，畢竟你從擇偶喜好到這種動不動就尖叫的行為，都已經徹底脫離了男性這個範疇了。”

“嘖，直男癌晚期的典型臨床癥狀。你要明白，大千世界萬紫千紅，男性也是千姿百態的好嗎？比如你跟我就是不同的兩個品種，嘴賤心黑直男之恥與貌美心善社交之花。”江應月手肘支在車窗沿上，撐著腦袋看向沈白，言至此處，還順帶拋了個媚眼。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用花來形容自己的，”沈白微妙地頓了一下，“男性。”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重新組織語言。”

短暫的休戰之後，兩人一個開始無聊地觀察起車窗外的人來人往，一個則吹著口哨把車載廣播從第一個頻道調到最後一個頻道然後再準備從頭開始，直到前者終於忍無可忍。

“沈白你是不是在耍我？答應了過來卻不進去算怎麽回事？”

電臺廣播剛好跳出一道聒噪的旋律，歡快的迪士尼歌曲應景似地播放出來。

沈白跟著節奏，手指在方向盤上一下一下悠閑地打著拍子，“對方不是也還沒到嗎？我可不想跟你一起在情侶餐廳的餐桌兩端四目相對。另外，我並沒有答應你，我是正常下班路上被你強行劫持過來的，連車帶人。”

沈白這邊話音剛落，他那一側的車窗玻璃就突然被人從外面用力拍打著，他有些疑惑地降下了車窗，然後整個人都淩亂了。

“哥你在這兒幹嘛？”

站在外面的是沈白的堂妹沈希，他二伯家的孩子，一個此時此刻本應該呆在大學教室裏上晚自習或者窩在宿舍打游戲的女大學生。

沈白單手搭在方向盤上，看著車窗外雙手插兜，背著一只碩大亮藍色雙肩包，帶著一頂亮藍色線帽低頭審視自己的沈希，內心一番天人交戰，自己要不要直接踩油門離開，以及如果自己這樣做的話會帶來什麽後果。

“問你呢，在這兒幹嘛呢？還有你車裏有人嗎？是誰？”沈希湊近了偏頭往後座看了看，“原來是江應月，狐朋狗友。”這是沈希同學最後的結論。

正準備同沈希打聲招呼的江應月，聽到這話瞬間黑線，痛心疾首道：“你妹妹真不可愛。”

“我來這兒自然是有自己的事情。倒是你，不好好在學校上學，跑到這裏來幹什麽？”

“約會。”沈希白了他一眼，然後不再搭理他轉身走開。

“！！！你說什麽？你給我站住。”沈白叫住沈希，因為情緒激動還不小心按到了喇叭，刺耳的鳴笛聲伴隨著沈白不可思議的語氣，讓周遭的空氣都跟著緊張了起來，“你剛剛說你來這裏幹什麽？”

“約會啊。”

“你什麽時候交男朋友了？”

“哥，我什麽時候交男朋友有這麽稀奇嗎？你什麽時候能交到女朋友才比較驚天動地吧。”

“哈哈哈哈哈哈……”江應月毫無形象地笑癱在副駕駛座位上，被沈白一個眼刀掃過去，像被貼了封條一樣立時噤聲。

沈白轉過來繼續對沈希說：“OK，你是大學生了，已經到了戀愛自由的年級了。不過沈希我警告你，約會吃飯可以，嚴禁夜不歸宿，我有你們輔導員的電話，我會打電話確認的。”

沈希切了一聲附送了第二個白眼，“比我媽還煩人。”

“你這個妹妹還真是特別不可愛。”江應月搖頭嘆息，“不過這麽個小屁孩都約會去了，你就一點危機感都沒有嗎？”

“那丫頭小時候挺可愛的，所以說女大十八變。另外，我危機什麽？難道二十多歲沒交過女朋友很奇怪嗎？”

江應月可悲地看著他：“那你這麽多年都是怎麽紓解的？右手一定非常孔武有力吧。”

沈白正低頭看腕表上的時間，聞言擡起頭，下一秒突然俯身過來，一手繞過江應月的腦袋撐在對方那邊的副駕駛靠背上，低頭看著瞬間僵化的江應月，須後水的味道裹著壯年男性的荷爾蒙噴了對方一臉，“那你要不要試試看？”

江應月：“咳咳……我……”還沒等他繼續說下去，沈白已經收回身子，另外一只手從後座拎過來公文包，從善如流地拿出裏面的平板，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解鎖，點開郵箱圖標，接收新郵件。

江應月的臉由紅到白再到綠，以身飾演了一番街角的紅綠燈，最後破口大罵：“你他媽收郵件非要用Pad收？手機不行嗎？”

“電子合同，大屏幕查看比較不容易漏掉盲點。”

“我現在希望你離我遠一點。”

“那你下車。”

“……”

“行了啊你，”沈白邊查閱助理轉給他的合同，邊帶回話題：“你跟那小姑娘約的是幾點，怎麽現在還沒到？”

“為了表示紳士風度，我特地提前了一個小時，”江應月坐直身體看了看時間，“不過這麽久也該到了，不會是已經進去了我們沒看到吧？”

他說著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興高采烈地沖沈白晃了晃手機：“她來消息了。”

沈白靠在前座聳了聳肩，江應月在他旁邊用兩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讀起了消息內容：“我已經來了，卻看到你們在馬路對面的車裏，原來你們……那為什麽還要騙我說他會喜歡我，不過這樣也好，我也比較容易死心，祝你們幸福。”

江應月一臉困惑地擡頭看向沈白：“……這……是歌詞麽？”

“不知道，還有你下次讀短信的時候可不可以用正常聲線，你這太監一樣的聲調是在宣讀聖旨嗎？”

“我知道了！”江應月突然氣急敗壞起來“她是不是看到我們剛剛的動作所以誤會了什麽？沈白你他媽絕對是故意的吧？她還帶著幾個護士小姐妹一起來的，天哪，我的基佬身份暴露了，以後再也沒有小姐姐跟我分享美食和八卦了！”

“你有病吧，你自己本來就有男朋友的既定事實是我造成的嗎？還有，你確定她們跟你分享美食和八卦，不是因為她們已經把你歸為同類了嗎，江女士？”

“可是，至少她們不會想到我的品味居然這麽差。”

沈白感覺自己下一秒就會跳起來打死他，卻還是拼命按住了自己跳動的神經，“呵呵，唐祈那種水平的未必比我強多少。”

“哈，你還是對我有想法的，你都已經在心裏開始跟唐祈ballt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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